Reiya的部落格

-23-〈我是你師爺爺〉

　　玄色穿過層層人群擠到前方，果真如白衣修者所說，鑄劍山莊的人全擠在了山門口，清一色鵝黃外掛象徵日起東方，用的還是上好的西域絲綢，在太陽下金光閃爍好不華麗，且不論修者抑或小廝均背長劍且配玉，像是要詔告天下，我鑄劍山莊的人就是與眾不同。

　　鑄劍山莊此行出動約三十餘人，陣仗比起上個月李家莊那次還要大，雖然也被擋著了，但每個人神情有別於山門外其他人，少了那份不安，更多的是不耐煩，百妖朝月之夜露宿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個事。

　　壞就壞在他們人太多了，崑崙山道並不寬，三十幾人排在一塊，玄色的人態並不高大，愣是看不到前頭，左右找不到縫，忽然心生一計。

　　玄色一手背在背後，一手抖出他的裝逼神器「清風勁竹」，拉高音量往前喊：「葉公子、葉少莊主～別來無恙啊！」

　　頓時三十雙眼睛唰地看過來，玄色一邊喊著「讓讓、讓個路」一邊帶著白君往前擠，一時間也沒人上前攔阻，在穿越了二十幾人後果然在最前頭看到了預想中的人影，但在他想更往前一步時，終於被攔了下來。

　　「你誰啊你！敢這樣和少莊主說話！」

　　這人尖嘴猴腮，看裝扮並非修者，而是一名隨侍──而且是衣著華麗的隨侍，鑄劍山莊的審美就是如此金光閃爍、壕氣非凡。

　　葉然也看到來人了，對於二人的出現有些意外，但沒有主動招呼，神情依舊睥睨。

　　玄色有些騎虎難下，好歹擠到前頭了，結果人家沒把他當回事呢。

　　眼看山門口就差這一小段，玄老戲精只好硬是仗著降妖伏魔過一場的交情，開始套近乎：「碰巧遇到打個招呼，你們也被擋在門外了？」

　　那名隨侍又擋了過來：「看不就知道了？這麼多廢話！」

　　玄色呆愣三秒，決定當沒聽見，直衝著葉然抬槓：「你們此行來崑崙是有甚麼事？」

　　那名隨侍：「關你屁事！」

　　白君火了，他都沒罵過哥哥，這醜東西算哪根蔥！忍不住上前回罵：「你誰啊你，哥哥問你了？」

　　那名隨侍：「你又誰啊！我和你說話了？」

　　玄色頭痛，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？

　　葉然此時終於出聲：「小柳，休得無禮，這二位是秦公子的朋友。」

　　小柳：「喔。」摸摸鼻子退下了。

　　一旁其他人也一副了然的姿態，紛紛讓出了空間。

　　玄色頗無語，他以為記憶點是苗疆高人高公子來著，李家莊整這麼多事，要不是他在場鑄劍山莊得死一打人，結果這葉然就記得自己是秦凜朋友？你秦公子知道他面子這麼大的嗎？

　　罷了，反正目的也達到了，此時崑崙山門近在眼前。

　　結果換成白君得理不饒人了，兩手插腰活像個官痞：「所以你們一群人來這幹嘛？哥哥問呢！」

　　玄色：「……」其實也沒這麼想知道，他只想上山。

　　葉然這輩子大概沒人敢這麼跟他說話，兩眼狠瞪，玄色以為他要開始罵人，結果葉然深吸兩口氣，竟回答了：「我們來送拜帖。」

　　玄色頓時覺得，「秦公子的朋友」這面子似乎超乎預想的大。

　　雖然有點想八卦，但還是回到話題上：「送拜帖？」

　　葉然：「是，鑄劍山莊同其餘江淮一帶百家，於九月初九，將在淮山舉辦仙盟大會。」

　　玄色：「仙盟大會？之前不是一直都是崑崙派辦的嗎？」

　　仙盟大會，聽名字就知道，是專屬於修道者的論事大會，第一次舉辦是二十年前，姜子牙剛下山、仙魔之戰爆發那時，由當時的崑崙掌門與姜子牙發起，之後每年都會在崑崙舉行；而後直到封神榜立榜，崑崙山等一眾仙門隱世，百家群龍無首，仙盟大會也就沉寂了十年。

　　葉然咬牙：「所以我們現在才在這裡！當今仙門百家群龍無首，崑崙卻隱世十年！這仙盟大會雖然是我們鑄劍山莊起的頭，但若崑崙山能出面，鑄劍山莊甘居第二絕無怨言！」

　　玄色一愣，倒也明白了。

　　大戰之後許多仙家隱居出世，鑄劍山莊在這幾年雖隱隱有領頭之姿，但被許多人譏笑是矮子裡拔將軍，龍頭做得並不踏實。

　　當初舉辦仙盟大會是因為大戰當前，是時勢所趨；現在鑄劍山莊重新操辦，應多少有藉此穩固地位的心思，卻又怕落人口舌，所以上崑崙求一個師出有名。

　　然而當今太平盛世，玄色覺得百家無首便無首吧，也沒甚麼不好。

　　他於是說：「其實仙者已歸天，人間當自成規則；這修道之人的盛會辦便辦了，也不一定非得叫仙盟大會不可。」

　　葉然冷冷地說：「高公子是不是覺得，周天子建國後已天下太平，我們是無事找事做？」

　　玄色沒接話，總覺得對方似乎話中有話。

　　葉然果然沒等他回應，眼神中是擋不住的恨意：「人世間仍有妖魔未除盡，如何能算真正的太平？仙人們不管，難道我們還不能站出來嘛？」

　　玄色嘆氣，不再看他。

　　何必呢？

　　妖也是天地孕育的生靈，但當今世人總將妖與魔同論，儘管妖族在大戰後已付出了代價，仍不能容於當世。

　　聽得多了，也就麻痺了，玄色卻還是感到深深的無奈。

　　尊上啊，您讓我這隻大妖下山真是對的嗎？

　　白君輕輕握住玄色的手。

　　玄色難得沒甩開，回了一個苦笑。

＊

　　葉然已將目光重新回到山門口。

　　玄色這才注意到，一名頂著光頭的鑄劍山莊弟子正和崑崙派的人爭論不休。

　　爭論的過程似乎不太順利，最後只聽到崑崙那頭大喝一聲：「行了！說了不行就是不行，你們快請回吧！」便作趕人姿態，把光頭轟了出來。

　　鑄劍的三十幾人臉色頓時一個比一個難看，他們在這站了大半天，結果和後頭那些農民、散修同樣下場，連門都進不去。

　　葉然的臉已經臭到連小柳都不敢吭聲了，現場氣氛非常的僵。

　　玄色並不受這詭異氣氛影響，他帶著回家的心情，看著山門現在空了，沒怎麼猶豫就走上前，卻發現山門前五個崑崙弟子，是一個也不認識。

　　他無奈皺了一下眉頭：「小朋友，都自己人，給讓個道吧？」

　　崑崙五人皆不相信，最前頭的弟子更是十分不屑：「你說我就信了？令牌呢？假的可不收啊！不如報個師門吧，我讓師兄弟去通報下？呵，但我想大概用不著，每天想蒙混的人多了去了，全崑崙上下我可沒見過你！」

　　後頭四人也摀嘴偷笑，他們剛剛還看這人從鑄劍山莊人群中走出來的呢。

　　玄色令牌掏一半又收了回去，有些老大不爽。

　　他向來吃軟不吃硬，何況對方還是他晚輩，於是冷笑道：「讓我報師門？你小子師尊又是哪位？」

　　最前頭那名弟子帶了一絲得意：「那你聽好了，小爺我是崑崙山太虛峰主蘇真人座下大弟子張洋！」

　　玄色一聽，好嘛，別說這小子，他連這小子的師父都沒聽過。

　　元始天尊不問事已久，玄色和姜子牙屬第二代弟子，他們這一代多數早已自立洞府，最著名的便是名聞遐邇的崑崙十二仙；而當今崑崙掌門已是第三代，按輩分來說，算是玄色的師侄，所以推斷下去，眼前這名弟子至少是第四代、甚至第五代，玄色徒孫輩的。

　　那名好像叫張洋的孫子還在叫囂：「怕了？不敢報師門了？」

　　玄色挑眉：「怕什麼？我是你師爺爺。」

　　「你！」
　　「噗！」

　　兩種聲音同時傳出，一邊崑崙弟子炸了，另一頭白君笑岔了氣。

　　「竟敢辱我師門，有種別跑，崑崙豈是爾等撒野之地！擺陣！」

　　崑崙五人在張洋的叫喊聲中擺開陣型，留了五人在山門口為的就是突發狀況，張洋的自大也不是沒理由的，五芒劍陣被他指揮的挺有一回事。

　　針芒相對，處處致命。

　　當然，挺有一回事是對後方鑄劍山莊那夥人來說。

　　玄色連傢伙都沒抄，一彈指就把位居陣眼的張洋給掀翻了好幾個跟頭，一秒破了陣。

　　張洋完全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摔了，只當對方出了甚麼下賤招術：「甚麼妖術！快、快去叫人！」

　　另外四人非常緊張，持劍的手不停發抖，他們都是戰後入門的弟子，雖被派來守門但現今太平盛世哪裡有人敢找崑崙派麻煩？這還是第一次碰到鐵板。

　　玄色笑：「小朋友們沒招了？」

　　他打定主意要教訓幾個小輩，右手成爪狀，步步逼近，模樣就像個砸店的反派。至於白君一直是看熱鬧不嫌多的，樂得跟在一旁當爪牙。

　　「張洋，這裡在吵什麼？」

　　山門後方又來了一夥人，為首之人銀髮銀髯，崑崙一眾弟子均鬆了一口氣，紛紛讓道。

　　張洋也從地上爬起來，行禮後隨即告狀：「代掌門師伯，這人出言不遜！我們正打算教訓他！」

　　銀髮修者早看得明明白白，方才結界有動靜他才下山來看，正好看到崑崙子弟被打得落花流水，但自己師侄的面子他不好意思戳破。

　　唉，這些第四代的弟子還得練啊，竟然連個普通外人也搞不定。

　　銀髮修者並沒把玄色他們當回事，道理很簡單，真正有本事的肯定是破結界而入，這些個卡在山門前的能有甚麼真本事？

　　「趕緊解決了，結界那頭出了點狀況……」

　　他隨意瞥了玄色一眼，目光卻在妖紋上定住了，眉頭緊皺：「怎麼是隻妖？」

　　「妖……妖？！」

　　原來真是妖！怪不得會妖術！

　　眾人倒吸一口氣，包括崑崙弟子和鑄劍山莊眾人，紛紛以玄色為圓心往後連退好幾步，讓出了中間一片空地。

　　玄色裝了整路仙風道骨，結果敗在家門口。

　　白君原本跟在玄色後面，走兩步擋到前頭，一臉要幹架：「幹嘛！妖惹你們了？哥哥，我們一起揍他們！」

　　玄色覺得有些好笑，輕輕拍一下白君：「沒事，認識的。」

　　他收起手爪，走近幾步笑了笑：「邱上溟，別來無恙。現在出息了啊？是邱代掌門了？」

　　邱代掌門愣好幾秒，他是崑崙第三代弟子，現任掌門的同門師弟，自從七年前接任峰主，又因為掌門師兄長年閉關而接代掌門之位，要嘛稱峰主，要嘛稱代掌門，已經多久沒聽到人直呼他姓名了？

　　邱上溟有種不好的預感：「你是……？」

　　他話說一半頓時覺得玄色臉上妖紋愈看愈眼熟、愈看愈眼皮直跳，突然喉嚨噎了一下……然後嚇出一身汗。

　　張洋還在罵：「臭妖怪！代掌門的名諱是你能直呼的嗎！」

　　邱上溟趕緊一巴掌賞在這不長眼的小輩頭上：「叫甚麼呢？沒大沒小！」

　　張洋無辜：「師伯您怎麼打人……」

　　邱上溟再一巴掌，又補一句：「揍你剛好而已！還不趕緊磕頭，這位是你祖宗！」

　　張洋：「？？？」

　　眾人：「？？？？？」

-TBC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