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番外《IF》4.16-
珍萼披著斗篷走在路上,滿腦子想的都是──自己為什麼在這兒。
左邊是爆氣模式的加爾,右邊是聽不懂人話的刀彌,這兩尊煞神剛剛大吵一架,現在誰也不看誰,沉默地一起走在路上,儘管身披斗篷看不清面容,散發的氣場也讓方圓五公尺內的路人繞道。
……想回聖殿。
「我們到底要去哪?」珍萼受不了這氣氛,而且也想知道為什麼在場那麼多人獨獨點了他。
「他要去找那老虎。」加爾不屑道。
「啊?!」這答案完全出乎珍萼意料,不禁瞪大雙眼。
「至於為什麼……你去問那笨蛋。」加爾冷哼。
「……」
刀彌其實挺佩服他這二號室友,他就說了幾個字,這都能猜到他想幹嘛,不過這爆氣狀態也真挺煩的。
「喂!你真的要去找那個……」珍萼直接擋在刀彌身前,眼神近乎質問。
「是。」刀彌未做隱瞞。
「為什麼!」
「整件事你不是很多疑問嗎?該怎麼做我沒辦法回答你,而我的做法……大概也不是對的,你就當個經驗看到最後吧,未來的審判騎士。」刀彌揉著太陽穴,沒有正面回答他。
珍萼最終選擇讓開。
珍萼從前進的方向能判斷不是要出城,隨著愈走愈偏僻,他認出來了,這是往葉芽城後街的方向,一個龍蛇混雜的三不管地帶,也是城內最黑暗的地方,以前的他是從未來過的。
後街長年煙霧瀰漫,街旁店家不是半掩門扉就是遮遮掩掩,路上行人也是斗篷裝束居多,而不作遮掩的看上去都不是好惹的人。刀彌和加爾僅是拉緊一下斗篷就步入其中,珍萼一咬牙也跟了上去。
三人又走了一陣,最終在一間寫著「毒龍酒館」的地方停下。
這酒館外觀落魄得像鬼屋,招牌要掉不掉,門甚至緊閉著,但仔細聽會聽到裡面傳出陣陣嘈雜的聲音,人數不少。
「等等進去別說話。」加爾吩咐道。
「知道。」珍萼點點頭,有些緊張得緊盯地上。
「頭抬起來。」刀彌拍了下珍萼腦袋,後者抬頭就望見他這位副隊,即使剛挨了鞭背脊依舊直挺:「面對這些人,永遠不要怕他們。」
刀彌語畢,抬腳直接往門上踹。
*
「碰!」
伴隨一個巨大的聲響,門板砸到地上打斷眾人的狂歡,酒吧內喝酒的、賭博的、搞些不可言說之事的,瞬間目光全轉向門口:「誰啊!哪個不長眼的?」
幾個混混凶神惡煞的拿起傢伙往門邊靠,結果一看見來人頓時僵在原地。
「操!」
不知誰罵了一聲,滿屋人躲的躲、跑的跑,剩下的手拿著武器看似想拼命,卻也不敢靠近。
「惡……刀彌老爺,您今天怎麼過來了?」毒龍酒吧老闆硬著頭皮走上前,擋住去路。
「那蠢虎呢?」刀彌往裡頭看去。
「您、您問虎爺?我不知道啊!今天還沒看到呢。」老闆扯著難看的笑打哈哈。
「喔。毒蜥蜴,你是讓開呢?還是想跟那門板一樣,被我踹開呢?」刀彌冷冷道。
「……」酒館老闆默默讓道。
刀彌穿過一眾喝酒的、賭博的、甚至穿著暴露的人,後頭跟著滿臉殺氣的加爾,以及臉紅眼睛不知道看哪卻毅然抬頭裝凶的珍萼,三人如入無人之境,無人敢上前攔阻。
酒吧深處,虎王左摟右抱,坐在牌桌前,瞇著獨眼笑看這一切。
「惡魔,什麼風把你吹來了?」虎王放開左右衣衫不整的女人,拿起酒瓶斟滿一杯,擱在對桌的空位上。
「少跟我裝傻,蠢虎。上午的事你沒個數?」
刀彌一屁股坐在那空位上,沒動那杯酒,但在瞥見牌桌上麻將時,臉色有些微妙:「……你怎麼玩這個?」
「喔?咱審判所的副隊長大人,居然對這些俗物感興趣了?」虎王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八卦,閒話家常道:「這叫麻將,據傳是遙遠國度之物,所以文字與我們不同。這玩意啊,仿間還沒流行起來,先被我搞到一套。」。
刀彌挑眉,看似隨意亂抓牌桌上的牌,實則找著中發白。
「……噗。」果然,在紅中牌上,寫的不是『中』字,而是『幹』。還什麼遙遠國度,這牌是聖殿流傳出來的,始作俑者就是他自己。
他當初只是無聊刻了一套,教幾個人自個玩,結果全聖殿流傳開後,麻將牌瘋狂被外借。後來他刻第二套時,仗著這堆異世界人看不懂中文字,惡趣味將『中發白』三張牌給改了字。
然後,這惡作劇版本居然外流了……從此這個世界的『中』八成都會長成『幹」的樣子,可惜這是個全世界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梗。
「如何,要我教你玩一把嗎,惡魔?」虎王看著在地下世界惡名昭彰的惡魔翻玩木牌,饒有興致地詢問。
「還要你教?這玩意我四十年前就能讓你輸到脫褲。」刀彌不屑道。
「嗤,幽默。四十年前你爸都沒搞上你媽,你這雜種趕投胎前跟光明神學的?」虎王回嗆。
「呵,說真話你還不信了。四十年前我打牌的時候你學會拉屎了嗎?」刀彌百無聊賴,在桌上開始找『發』。
整個酒吧一圈人氣氛肅殺,看著正中央兩人閒話家常,互噴髒話,天知道這兩人前天還拿劍互捅,全部人每個面色都很詭異。
除了加爾。
加爾面無表情,踢了下刀彌椅子的腳。
「咳,行了,說上午的事。」
刀彌把那張『幹』字牌拍到桌上,話鋒一轉:「蠢虎,事情都過了還翻出來講,還有完沒完了?」
「呵呵,底下人不懂事,我也管不了。」虎王兩手一攤,痞痞笑著。
「少來,沒你默許,那隻熊敢去找狐狸來搞我?蠢虎,這破事就想扳倒我,你哪時這麼天真了?我背還癢著呢。」刀彌冷笑。
二人瞇著眼互瞪,現場針落可聞。
「你真他媽死不了的瘋子。」虎王又恢復痞笑,轉頭朝旁邊吩咐:「把那隻熊給我帶來。」
不一會,黑熊連同他兩名小弟被幾個人架了過來。三人看到刀彌一臉如常地與虎王同桌而坐,表情從錯愕瞬間轉為驚恐。
「大熊,你跟那狐狸搞啥呢?事情過都過就過了,翻出來說事,你之後還要不要混了?人找上門了,你們自個搞出來的,自己看著辦吧!」虎王冷冷說完,便自個倒了杯酒,作壁上觀。
黑熊直冒冷汗,城外的事城外解決,並只抓現行,是虎王和警備隊、審判所間的默契,這他是知道的。但近幾年審判所,或是說刀彌沒有大動作,伏里侯爵找他一提,他就做了。還帶著一點扳倒惡魔搞名聲的小心思,但似乎是他想得太簡單。
都說審判所的惡魔死不了。早上二十鞭在他們眼前打的,血肉模糊的畫面還歷歷在目,現在這惡魔為什麼還能坐在這?
「蠢虎,你真讓我處置?一劍還一劍,我抽他們一人二十鞭,他們能受得住嗎?」刀彌看一眼三個人形木樁嗤笑一聲。
「你隨意。」虎王聳肩。
黑熊三人瞬間臉色刷白,審判所長鞭抽下去,他們可沒自信還能站著。
「刀彌老爺,是我們錯了!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們吧!」黑熊啪一聲跪得五體投地,兩名跟班也趕緊跟著跪在後頭。
珍萼有些恍惚,前幾天還在他面前作威作福的黑熊,此時就趴在眼前。然而他卻一點不覺得舒爽,他希望刀彌可以抽這幾個混帳二十鞭,甚至三十四十,抽死也是死有餘辜!
但刀彌不像是要動手的樣子,翹著腿,撐著頭,有些懶洋洋的,眼神像在看死物。
「你叫啥去了……算了。畜牲,你覺得道歉能值幾個錢?搞到我身上就跪這一下,有這麼便宜的?」刀彌踢了下黑熊臉頰,用腳把後者頭給托起來。
「不然怎麼著?老爺,咱真經不起打啊!」黑熊趴著大喊。
「打?我有的是方法弄死你,打你我還嫌費勁。先老實告訴我,你跟那老太婆說什麼了?」刀彌問。
「就、就說了只要講幾句之後讓她擺攤,退庭後東西還給她,若不答應之後別想進西街。出這主意的不是咱,是侯爵!刀彌老爺,咱說得都是真的!」黑熊哀求道。
「喔,那你還挺聽話。然後呢?東西還回去了?」刀彌冷冷問。
「……」黑熊語噎,他當然沒還。
「呵,拿來。」刀彌冷笑。
黑熊咬牙,默默從兜裡拿出一物,正是那條罪魁禍首的藍水晶項鍊。刀彌接過,隨意往桌上扔。
「其他的呢?」刀彌再問。
「什麼其他的?」黑熊疑問。
「你身上不只有這玩意吧?都拿出來,後面那兩個也是。」刀彌伸手,語氣自然的連黑熊這地痞都自嘆不如。
「你、你這是搶劫!」黑熊一臉難以置信。
「是又如何,反正你也是搶的。」刀彌一點不帶否認。
「你是審判所的副官!」黑熊吐血。
「嗯,還是死不了的惡魔、審判所的瘋子,不扒你一層皮怎麼對得起這些名號?搞快點,別讓我動手。」刀彌催促道。
黑熊三人敢怒不敢言,東掏西掏,亮晶晶的玩意瞬間堆滿一小包袱。
但某惡魔還不滿意。
「怎麼就這點?那狐狸給你的東西呢?」刀彌嫌棄。
「真就這些了!侯爵沒給我東西!」黑熊大叫,這惡魔還搞搜身!
「不是吧?沒拿好處就敢來搞我,划算嗎你?你瞧這二十鞭下去我也死不了,假如今天我沒來這,半夜直接抓你出城揍一頓後找地方埋了,你還能找證據告我?」刀彌像在看傻子。
「刀彌老爺……我、我蠢!我錯了不成嗎!」黑熊還能說啥,又跪回去。
「蠢虎,你新收的人不行啊,好處全給人端了,帳都算不明白。」刀彌轉回牌桌,對默默喝酒的某人道。
「呵,彼此彼此。」
虎王自個手下被懲罰,他好似一點不在意,靜靜看著一切。黑熊想上位,他又何嘗不是藉刀彌之手,掐一下這些新一代的氣焰?
「惡魔,你就差幾年退休吧?還打算護著這些小朋友到哪時候?」虎王慢條斯理點了一根菸草,話鋒一轉,比了下站在後方的珍萼問道。
「你先擔心自己吧,可別沒熬到我滾蛋,就先給人幹掉了。」刀彌頭也不抬,撐著腦袋,懶洋洋地收拾戰利品。
「哈哈哈,不勞你白擔心!你這死不了的出殯那天,我會滿城放煙花送你的。」虎王意味深長笑著。
刀彌手一頓,終於抬頭,眼神充滿殺氣。
「咱認識這麼多年,這就當我提前送的奠儀了。」虎王笑得很陰沉,將不知何時已收拾好的麻將牌推過去,被刀彌單手劈爛,碎成一桌子殘渣。
「蠢虎,提醒你,現在的我依然單手就能幹翻你!」刀彌拔起拳頭,就連牌桌也裂出一道痕,搖搖欲墜。
酒館內眾流氓不自覺嚥了嚥口水,退得有十尺遠,原先還跪地上的黑虎三人也不管了,拔腿爬到後方。
「哈哈,別那麼激動,對身體可不好。我還盼著你多活幾年呢。」虎王依然坐原處抽著菸,笑得很賤。
「那我得謝謝你啊!到我要死那天,會記得來拖你這畜牲一起下地獄的。」刀彌恢復平靜,拎著包袱,起身招呼身後二人:「走了。」
「我期待那天。」虎王瞇著獨眼,舉起刀彌桌前一直沒動的那杯酒,對空敬了一下,一飲而盡。
刀彌挑眉,甩門離開。
-TBC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