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eiya的部落格

-19-〈今夜月色正好可逛燈-1〉

　　「哥哥、哥哥！」

　　玄色被一陣叫喚聲喚醒，他緩緩睜眼，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擔憂的藍眸，心跳忽地漏了一拍，和記憶中那人的眼睛實在太像，不由自主地別開了視線。

　　此時他正坐在緩緩駛向崑崙的馬車上，車是白君租的，應有盡有，就是空間不大。

　　當然白君不是租不起更大的車，至於原因嘛……小白之心人盡皆知，除了同車的那隻妖，還在為省了十兩銀子而高興。

　　車子小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，例如現在，白君一探身子就能輕鬆摸到玄色的臉：「哥哥作惡夢了嗎？你剛剛看上去有些難過。」

　　玄色默默拍開，歛了歛神情：「想起一些陳年往事罷了。」

　　白君試探：「甚麼事呢？哥哥剛剛喊了四不像這個名字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玄色想撞牆，居然喊出來了嗎！1

　　夢裡喊另一個人名字甚麼的，又不是話本裡朝思暮想郎君的小姑娘，要不是他演技精進，一張老臉就要把持不住。

　　白君知道自己猜對了，義憤填膺：「那個四不像不好，之後遇到就揍他！」說完還轉了轉臂膀，宛如鄉間流氓要打架似的。

　　玄色不禁失笑：「憑你嗎？人家是封神榜的大英雄，很厲害的。」

　　白君更神氣了，露出好看的笑容：「偷偷告訴哥哥，我也很厲害的！」

　　玄色無奈搖頭：「你可真有自信。」

　　白君嘿嘿一笑，肆無忌憚地趴在玄色身上，這次沒有被推開。

　　這要是五十年前岐山那陣子，白君的實力玄色肯定看不上眼，雖說靈力充足，但畢竟還是差著神獸一段──大概郢城到崑崙這樣大的一段。但以當今凡間修者的水準來看，他想，白君應該算是挺厲害的，至少比起秦凜他們高出不少。

　　白君小心翼翼地問：「哥哥～我可以問問，你和四不像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嗎？」

　　玄色不想回想起那些陳年往事，露出一個苦澀的笑：「也沒什麼大不了的，不是誰的錯。」

　　「是嗎……」

　　白君從對方眼中讀出藏不住的酸澀，於是不再說話。

　　馬車緩緩而行，兩人沉默著。

　　那日之後，玄色沒有再提過去的事，恢復成了以往不冷不熱的狀態，除了偶爾回應白君的閒聊，大部分時間就只淡淡地看著窗外。

　　愈往西行，人煙稀少，官道上的景色也開始單調，白君有些無聊了，卻見玄色依然看得很認真，不論是路上交會的馬車、休憩的旅者、抑或掠過窗邊的寒鴉，都能引起其注意，望向窗外的眼角勾著淡淡笑意。

　　白君看得出神。

　　一開始接近玄色只是因為那說不出的熟悉感，但幾日相處下來，他慢慢了解他這哥哥雖是妖、卻喜靜；雖然經常故作姿態，但層層外表下其實有著很純粹的內心，他慢慢喜歡上了待在對方身邊的感覺。

　　他不知道在他失憶前二人是甚麼關係、是否有過交集，但他現在只想守護這樣的哥哥。

　　既然曾經有「四不像」帶來痛苦，那只要帶來更多快樂就好了，作為哥哥的「白君」。

＊

　　此行的目的地是崑崙，但其實崑崙並非一處地名，而是一個地域。

　　綿延百里的群山位於郢水和洛川上游交匯處，其中愈往山上走，至高四十九峰便是名聞遐邇的崑崙山、元始天尊闡教的大本營，但那裡人煙稀少、路也陡峭，馬車是沒有辦法通行的，必須改為騎馬或是步行，當然對於修者來說，御劍也是一種選擇。

　　群山之下零零散散的村莊倚山而立，再往下游走，眾多支流匯集為河川，此處土壤肥沃、商業聚集，是當今周天子姬昌的發源地──西祁城。

　　在崑崙地域，不論打算上哪兒都會選擇在西祁休整，可以說是去崑崙派的必定停留地，久而久之西祁也成了修者們的聚集之處。

　　白君租的馬車自然也是到西祁，進城時已是傍晚，二人告別車夫後便直接找了間客棧，當然，錢是白君出的，一間房、一張床，玄色不敢有意見，反正這一路也都這麼睡了過來。

　　客棧位於市井中，略嫌吵鬧，二人上樓窗戶推開還能看見來來往往的人群，此時已過戌時，外頭依然燈火通明，還依稀有著舞樂聲。

　　沿路舟車勞頓，白君有些累了，剛讓店小二送洗澡水上來，打算洗簌完畢就休息，就發現那位同樣舟車勞頓的大妖，一進房就站在窗子邊不動了。

　　他哪裡不懂對方心思，同樣走到窗邊，看著外頭燈火嘈雜，主動問道：「最近七夕佳節，城裡有幾處慶典，哥哥要去逛逛嗎？」

　　玄色眼神閃爍：「情侶或小孩子才逛燈……」

　　白君：「可是我想逛。」

　　玄色連忙道：「那、逛逛也無妨。」

　　「嗯～」白君心情愉悅，突兀地問了一句：「對了哥哥，妖都是幾歲成年啊？」

　　玄色一臉你好奇怪問這幹嘛：「妖都是先有靈識才化形，沒有未成年一說。」

　　「喔～」

　　情侶或小孩子才逛燈，既然大家都不是小孩子……呵呵！

　　今夜月色正好，白君歡快地哼著歌，拉起自家哥哥的手，啊，又被甩掉了……算了，不急於一時。

＊

　　七夕佳節，圍繞著的自然是牛郎與織女的浪漫愛情故事。

　　這一天是獨屬於年輕人的，堆積一年的相思之情開花結果，一路上張燈結綵，連著裝飾品都富含美好的寓意，男男女女互表情愫，路人也只會給予祝福，願有情人終成眷屬。

　　西祁城的燈節辦在洛川邊，映著河川、伴著月，沿著河川綿延幾里都是星火點點，宛若天上的銀河自天邊倘流至人間，伴隨絲竹縈縈於耳，讓人有種彷彿在天宮的不切實際，好不熱鬧。

　　這一路上當然是成雙成對的情侶居多，但因地理環境特殊，不乏途經此地的修者和旅人正好趕上節日，前來湊熱鬧、沾沾喜氣，所以玄色白君兩個大男人逛燈倒也不太突兀，眾人只當是正好趕巧的公子哥們。

　　玄色在山上宅了百餘年，對於慶典的認知僅止於話本，然而話本描述的再生動，又哪有身臨其中來的震撼？他幾乎忘了自己名義上是陪白君走燈來著，從原本跟在白君身後、然後身側，接著走到了前頭，再矜持的放慢腳步等人跟上。

　　白君看著前頭興奮卻又故作矜持的哥哥，知道這是對方第一次逛祭典，覺得好笑又有些心疼。對他而言，節日慶典他並不希罕，之前住的齊都僅次於王城，說的誇張些，經常五日一小節、十日一大典，規模也更加盛大浮誇，一年中有一半的日子都像是過年，豈是西祁能夠比擬。

　　但雙人同遊，又如何能同為一談？哥哥看燈、他看哥哥，挺好的。真要說美中不足的地方，就是不能拉手有點糟心。

　　一個不注意，前頭他的哥哥又被纏上了。

　　玄色正在一處花燈攤位上，攤主是名妙齡女子，語帶含羞，笑盈盈地招呼著：「小哥哥一個人逛燈嗎？可有看到喜歡的燈沒有？」

　　玄色刷地張開那把破扇，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，不知拿的甚麼劇本，像是個風流的公子哥：「不，我與人同行的，就是隨便看看。」

　　女攤主可惜道：「我就說呢，這麼俊的公子怎麼會沒有伴呢。」

　　玄色回以一個笑。

　　白君小跑過來，無視女攤主，直接擋在玄色身前開始埋怨：「哥哥你又不等我！」

　　玄色有點尷尬，他就是……逛得有點忘我：「我這不是在這等你了嗎？」

　　女攤主一瞧，發現來的也是一個挺俊的公子，頓時面露喜色：「哎呀～原來和公子同行的也是位公子，不如我與妹妹……」

　　白君轉頭，皮笑肉不笑地打斷：「老闆娘您忙，我與哥哥逛燈去了。」說完拉著玄色直接離開攤位，一點情面也不給。

　　女攤主僵在原地，不知自己說錯了甚麼。

　　等到走遠後，玄色才好氣又好笑地說：「人家姑娘邀你逛燈呢，怎麼就生氣了？」

　　白君冷哼：「醜。」

　　玄色無語：「怎麼還以貌取人了。」他尋思著也不醜啊，兩個眼睛一張嘴的。

　　白君回想起仍是氣：「醜，內在也醜。」

　　玄色汗顏，雖然自己也沒打算和對方逛，還是想幫無辜的姑娘打抱不平一下：「聊個兩句就論內在了，人家也沒惡意，還想送燈呢。」

　　白君更氣了，他的哥哥還想拿別人的燈！

　　他拉著玄色直接找到了另個賣花燈的攤位，特地挑個男老闆的，雙手叉腰，神氣的說：「哥哥要哪個燈？我送你！」

　　玄色簡直莫名其妙：「我不需要燈……」

　　白君：「哥哥知道燈節裡送燈代表什麼嗎？」

　　玄色搖搖頭，他真不知道。

　　白君理直氣壯的開始胡說八道：「燈代指思念和祝福，所以姑娘送燈就代表她對那個人有意思，如果哥哥收了燈，就表示哥哥也有意思！就可以去親親抱抱然後提親了！」

　　玄色錯愕，沒想到一個燈有這麼多含意，說起來小話本裡互相送燈的男女主角……最後也的確都在一起！

　　自己太大意了。

　　玄色回頭想想剛才真是驚險，由衷表示：「幸好你剛剛拉住我了。」

　　白君對這個反應還算滿意，乘勝追擊：「不過哥哥沒打算成親，一直不收燈也不是個好辦法。」

　　玄色虛心受教：「那怎麼才是好方法？」

　　白君用眼神表示你真是問對人了：「自然是自己也提一個燈！這樣其他人以為哥哥有伴侶，就不會來送了。」

　　玄色恍然大悟：「怪不得你要我挑燈。」

　　白君一臉誠懇：「都是為了哥哥好。」

　　哥哥沒有錢，燈當然得自己送，白君覺得自己簡直是「玄」學家。

　　綜觀全程的花燈店老闆瞠目結舌，表示騙姑娘的看過，騙哥哥的第一次看，但是木有關係，有買燈的就是好大爺。

-TBC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