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eiya的部落格

-28-〈崑崙山上有惡師兄〉

　　白君縮小後又過去了三天，依然昏迷不醒。

　　玄色看著床上只有平時半大的某人十分緊張，分明上次只花一天就膨脹回來，怎麼這次完全沒好轉的跡象。

　　這幾天全崑崙山能找的人都找了，只差沒把閉關中的雲掌門給拖出來，但這詭異的詛咒不說解除，根本無人能看的透。

　　他很憂慮。

　　邱上溟也很憂慮，因為他師叔滿山找人，卻又上不了崑崙，可不就得靠自己？從早到晚來回奔波，積怨快比山高，累得像是回到十年前跑腿的日子。

　　還有個更憂慮的人。

　　韓上淵這些天幾乎住在迎客居，白君一天不醒，就得多面對妖怪師叔一天，欲哭無淚、求助無門，韓慫包成了韓哭包。

　　「師叔～我只是個大夫，詛咒的事我真的不懂啊！」

　　「師叔啊，能想到的人都找了，崑崙真沒人了，您都看不透的事兒咱晚輩哪有辦法？我們真的已經盡力了啊！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好煩。

　　左邊是哭花臉的韓哭包，右邊是一臉哀怨的邱怨怨，還說天下第一大派呢！仙魔大戰改朝換代後，這些個第三代都是些什麼畫風清奇的主？

　　他不是故意為難兩位小朋友，但怎麼說白君會變成這樣也是因為自己，實在沒辦法兩手一攤，啥事不做。

　　玄色：「我說……」

　　某妖仙剛一開口，邱怨怨馬上繃緊神經：「師叔啊，這山上真的沒其他人了，師弟也說休息幾日便能好，您就別再折騰了吧！」

　　玄色揉著太陽穴，覺得頭有點痛：「你先讓我把話講完。」

　　邱上溟滿臉滄桑：「您說。」

　　玄色手搭在白君額頭，輕柔地摸著：「我原先和鑄劍山莊的小朋友約好，三日後同去淮南。不過小白現在這情況還是多休息為好，你幫我派個信到西祁，讓他們別等我了。」

　　原來是派信啊，邱上溟滄桑的老臉一下放鬆了。

　　他剛要答應，突然靈光一閃：「其實師叔也不用特意更改行程。」

　　玄色不同意：「就這麼趕路？就算詛咒解不了，高燒不退是真，小白現在還是需要照料，哪能離得開大夫？」

　　邱上溟趕忙說：「師叔誤會了。我的意思是，既然留在崑崙也沒有其他法子，不如讓韓師弟與您隨行吧。」

　　玄色悟了，這是讓自己外帶大夫啊，這倒可以！

　　玄色：「行吧！」

　　邱上溟滿面春風：「那就這麼定了。」

　　韓上淵：「啊……啊啊啊？！！！！！」

　　怎麼的就被賣了？韓哭包又哭了。

＊

　　韓上淵滿腦子裡都是想和師兄斷絕關係。

　　果然師門情誼只存在小話本中，大難當頭各自飛，兄友弟恭都是假的、假的！

　　他現在三百呎高空、一支木劍上，手上扶著昏睡中的白君，前頭不遠處是正在御劍飛行的大妖怪師叔，這中間大概就是一張嘴就能咬到的距離。

　　嗚……想回百草峰，可是崑崙山上有惡師兄。

　　後頭一直傳出低低的抽氣聲，玄色終於忍不住了：「你這麼怕我幹甚麼？」

　　這小子啥都好，怎麼見到自己像見到鬼一樣。

　　韓上淵被問的又是一抖，不自覺把白君抱緊蜷縮在木劍角落，小小聲說：「我、我爹娘都是被妖怪吃掉的，有點怕妖怪……」

　　玄色眼神黯然，木然道：「我很遺憾，但我不吃人。」

　　小妖不懂修煉，確實有吃人吸食活人精氣一說，但這類小妖在妖族當中也是異類，為同族所不齒，凡人不懂其中差別，但這慫包小子好歹是一峰之主，怎會把他和低級小妖混為一談。

　　韓上淵見其面色不對，連忙說：「我、我知道，我知道師叔行事端正，可是、我就是怕……就像小姑娘怕蟲子那樣……」

　　玄色抽抽嘴角，行吧，他成蟲子了：「那你想怎麼樣？就這麼一直哭著？」

　　這一整路，哭的沒喊累，聽的倒聽煩了。

　　韓上淵淚眼汪汪，他又不是故意的。深吸一口氣後，像是鼓足了勇氣：「我希望，師叔能答應我三件事！」

　　玄色：「你說。」

　　韓慫慫道：「拜託師叔這幾天，不要變成獸型、不要從背後盯著我，還有、最好可以離我二尺遠！」

　　玄色：「……」

　　慫包就是事多。

　　玄色心繫白君病情，一路御劍狂飛，來時二日的路程，回程僅僅一個日夜便回到西祁。

　　這速度除了獸型的玄色自個兒也是沒誰能比了，就是苦了韓上淵，雖然御劍的不是他，但一路繃緊神經不敢亂動，風吹得腦袋疼、木劍喀得屁股也疼，又不敢抱怨，就這麼抱著白君挺了一天，直到下了地，還覺得腦袋直晃。

　　他走兩步路沒忍住，吐了。

　　「你沒事吧？」玄色一臉尷尬，不知道該去扶一把還是離兩尺遠。

　　「沒、沒事……」

　　韓上淵發誓這輩子再也不搭妖仙的劍，快歸快，真他媽暈，修身養性二十多年的韓神醫忍不住在心中罵了句粗口。

　　真白搭那一千兩銀子！

　　──是的，就飛這趟玄色還收了錢。

　　掏錢的自然是邱上溟代掌門，為了送走他師叔這尊大神簡直下了血本，讓人白吃白住白拿白嫖大夫，又破碎了一個師兄弟情誼，最後還倒賠一千兩把人送走，臨行時站在山門口他已是淚流滿面，自己都不知道是高興的還是難過的。

＊

　　「呼～總算到了！」

　　鑄劍山莊的一大夥人也是剛進城，不知是誰忍不住感嘆，卻是感嘆出他們三十幾人共同的心聲。他們這群人雖有大半是修者，但御劍這檔事偶爾飛飛就算了，並非人人都是玄大妖仙有本事拿來趕路。

　　一群人從崑崙一整山路趕馬車行，花了整整五天，竟與御劍的三人同日抵達。雙方人馬在客棧前相遇，無不意外。

　　鑄劍山莊的人看著玄色抱著一人又兩尺開外領著一人，信步走來腳步輕盈，對比自家的人疲馬憊，均是眼神藏不住羨慕，這就是差距，大得使人絕望。

　　殊不知韓上淵也在羨慕著，死死盯著幾輛散發土豪氣息的垂簾馬車，嘆了口氣。騎馬不好嗎？搭車不好嗎？好好日子不過為什麼非要在天上飛？

　　噁，剛回想起，胃又開始翻騰。

　　雙方人馬一起進了客棧，鑄劍山莊的人需要換馬整頓預計休息兩日；至於玄色呢，既然客棧錢有人出，也沒客氣，就大方住下了。

　　傍晚玄色安頓好白君，帶著韓上淵下樓蹭飯。

　　客棧大廳幾乎被鑄劍山莊的人包場，玄色尋了一個邊角正要坐下就被葉然瞥見，揮了揮手：「前輩，來這坐吧。」

　　其實玄色比較喜歡角落，但面對金主不好不給面子。只好晃悠過去，主桌正好空出兩位，應是早就算計好預留的。

　　他一屁股坐下，注意到韓上淵依然站著，尋思著多帶一人還沒打過招呼，就順便把人給介紹了：「這位是韓上淵，和我同行幾日。」

　　玄色介紹的很隨意，但周圍的人炸了鍋。

　　「韓上淵……天慈老人的首徒就叫這名吧？」

　　「是百草峰那位韓神醫嗎？原來這麼年輕！」

　　嘰嘰喳喳一陣，最後是那位左堂主石光頭出面，頂著光頭樂呵呵的笑著：「久聞百草峰韓神醫大名，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！」

　　玄色頗詫異，他早知道韓上淵厲害，但原來在凡間也這麼出名？這群人反應簡直比聽到他是妖怪還精彩。

　　再一看當事人，韓上淵竟是冷著一張臉不做回應。

　　石光頭被無視也不氣餒，繼續巴結：「得二位賞光，鍛劍山莊可謂蓬蓽生輝，此行定會好好招待！有任何需求請不吝告知，我們將竭力滿足。」

　　韓上淵清冷的神情使本就偏陰柔的面容更顯得不近人情，他沒有入座，眼神環視一圈，完全不去理會鑄劍山莊的任何人，最後對玄色拱手，「請師叔繼續用餐，韓某上去看看白公子狀況，恕不作奉陪了。」

　　說完便轉身上了樓。

　　玄色抽了抽嘴角，這人誰？他認識嗎？

　　場面一度尷尬，石光頭撓了撓腦袋不敢再說話。

　　葉然長出一口氣：「久聞韓神醫性格孤高清冷，今日算是見識到了。」

　　玄色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，「孤高清冷」這四字快要不認識，在內心努力了很久，怎麼也按不到韓慫包頭上。

　　那小子不會是被奪舍了吧？

　　小二陸續上菜，鑄劍山莊排場不能少，八菜一湯擺滿一桌，魚肉鮮果通通都有，但無人敢先動筷，最後是葉然叫住還看著樓梯發呆的玄色：「前輩，先用餐吧。」

　　玄色回過神看著滿桌飯菜，心裡還在叨念著孤高清冷的某人，有些放心不下：「我還是上去看看好了。」

　　葉然哪敢留人，不管樓上樓下都是不能得罪的大老……好吧，雖然剛剛已經惹怒了一位。

　　回想起又狠狠瞪了石光頭一眼，略帶歉意道：「需要替前輩送些吃食上去嗎？」

　　玄色瞥了一眼八菜一湯，勾起嘴角：「不麻煩，我端幾盤菜上樓就好。」

　　葉然感到一股寒意，總覺得那抹笑容怪怪的：「呃，前輩請自便？」

　　一分鐘後，八菜一湯減去七道，一桌子人圍著一盤炒苦瓜和青菜湯配飯，對於妖仙有了全方面的幻滅體驗。

-TBC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