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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番外《IF》4.25-


  時間已經入夜,夜色昏暗,聖殿許多地方都慢慢點上燈,但不包括早已廢棄的騎射場。

  是夜無雲,一輪明月高懸,灑落馬棚中清楚映照出靠牆而坐的兩個身影;二名聖騎士不嫌髒得席地而坐,漆黑的騎士服沒入夜色,但月光將臉龐勾勒得清晰。
  這讓刀彌想起共學那時候,自從雷瑟知道他不開心時會一個人跑到這裡,就三不五時會找過來。
  有時看他拉弓、有時教他練劍、更多時候就只是像現在這般,不做什麼,只是陪在一旁,直到天色完全暗下,再和他一起走回兩人的宿舍。

  『你再跟過來,我就幹掉你喔!』

  起初他還會趕走這多事的隊長,甚至躲起來,但雷瑟總是能找到他;後來他習慣了,習慣對方的無聲陪伴,也習慣偶爾在對方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。
  持續了幾年,後來三十八代十二聖騎逐漸接手,聖殿招收其他實習騎士,他搬去一般聖騎士的宿舍認識了加爾及雷米,兩人於是各自有職務與生活圈,那段日子也漸漸成了過往。



  「老師其實一直很關心你。」雷瑟突兀地說了一句。

  刀彌很是疑惑,不明白對方說這句的用意。
  會被雷瑟稱呼為老師的人,只有夏佐前審判長;他只是伴讀,雖然一同學習,但不能稱其為老師。

  雷瑟也不向他解釋,逕自往下說:「刀彌,老師把我當學生,把你卻是當成孩子的。」
  「最初那些話只是情勢所逼,事實上老師從未放下對你的關心。他曾想請前暴風騎士長指導你,但你的武技已有完整的一派體系,後來發現你有弓術天賦時,還請人打造了弓。否則沒有重弓手的聖殿,怎會有保養良好的重弓?」

  「……我知道的。」

  刀彌摸了摸手上的弓,從拿到這把製作精良、量身打造的弓那一刻,他就知道了,也因此堅持下去這項無人使用的技藝。
  他記得剛進聖殿時,把唯一的衣服弄溼而感冒,隔天床上就出現一套新的衣服;他也記得第一年過年時,聖殿放長假空蕩蕩的,夏佐叔拉著他的手穿過城中一條條鬧街,到自己家門口對他說:『以後你都可以來這吃團圓飯』。

  雷瑟也是、夏佐叔也是,儘管自己做得再差,這師徒倆罵、罰不在少數,但從未想換掉他;多餘的話也不會講,只會繃著臉,用行動表達。
  他的腿甲,是他自己拿聖殿的便宜貨加工的,早已換過兩輪;而他的弓,儘管過了快二十年,依然被他保養得很好。
  「剛剛是氣話,我一直很感謝夏佐叔。」刀彌偷偷瞥了雷瑟一眼,果然看到對方皺著眉,眼神帶著些斥責。他趕緊低下頭,抱著弓承諾道:「我不會再鬧脾氣,也不會再提出城的事了。」

  「偶爾鬧脾氣也無妨。」雷瑟歎了一口氣,伸出手輕輕在重弓的弓背上頭點了一下:「不過……」
  刀彌順著看過去,那兒有一串字——『成為審判所一往無前的箭矢』,是夏佐叔把弓交給他時說的話;當時年少輕狂還有些中二,被他用前世的文字刻在弓上。
雷瑟應當是看不懂的……

  「你這句該改一改了,審判所不需要一往無前的箭,要的只是他們的副隊長,哪怕只剩一口氣。」雷瑟朝他勾起嘴角。
  「……」
  刀彌腦袋發燙,直接當機在原地,滿腦子都是到底為什麼!

  「刀彌,我教你寫字時,你為何沒想過,我也能學會你原世界的文字呢?」雷瑟笑意更深。

  草。
  「你學那幹嘛啊!!!」
  正常人是能學會的嗎?學霸真討厭!



  真心話都刻在弓上頭了,還和他提影子呢。雷瑟臉上滿是笑意,雖然旁人看可能覺得挺嚇人就是了。
  平時我行我素、倔得沒邊的刀彌,此時漲紅臉一臉難以置信,雷瑟突然能夠理解為何格里西亞如此樂於作弄人。

  「看著我。」
  見刀彌想把腦袋埋起來,雷瑟又一次使用命令句,但這次卻是夾帶著私心。

  刀彌遲疑一會,仍順從地將頭抬起一些,用眼角餘光盯著他,耳朵泛紅,眼尾帶著些水氣,似乎比被他責罵時更加窘迫。
  雷瑟緩緩伸出手,滑過對方脖頸,將其下巴再抬高一些,露出明顯的喉結,而後將拇指搭在對方頸動脈上。
  緊張、不安、和一點的想逃離,雷瑟清楚知道對方此時狀態,仍盯著對方閃爍的眼神,搓著拇指感受著對方心跳,與因不停吞嚥而上下滑動的喉結,宛如新手在測謊般。

  「你不喜歡,為何不反抗?」雷瑟輕聲問。
  「……因為你好像很開心。」刀彌顫著睫毛,心跳沒有變化。

  雷瑟放開手並不否認,停止了作弄。
  他很久沒有感到這般輕鬆,像是回到從前那段沒什麼壓力,上下關係也不明顯的時光。

  他指著弓背上那句話下方,與上面文字有段距離的三個方塊字,問道:「這是你原世界的本名嗎?」
  刀彌順著看過去,不自在地「嗯」了一聲。
  「該怎麼唸?」他順著比劃跟著寫了一遍,這三個字他看過數次,但似乎不是常用字,並不認得。
  「不告訴你!」某刺蝟把弓抽回抱緊,不理他了。

  雷瑟並未繼續追問,而是解下腰帶上的綁帶:「刀彌,給你看樣東西。」

  那是一條普通的深色綁帶,外出時用來掛綁審判神劍劍鞘用的,看上去已用了許久,此時他未配劍,仍將綁帶隨身繫著,他解下後遞給對方。
  ──『成為聖殿無堅不摧的後盾  雷瑟』一串字繡在綁帶上,除了雷瑟二字,其餘同樣是刀彌原世界的方塊字。

  刀彌接過後,微微睜大了眼。
  雷瑟有些不自在,這些文字其餘十二聖騎也看過,只當作圖騰,但他知道對方是看得懂的。
  他之前都藏得很好,這是第一次展示給對方:「我不知我的名字用你們那的文字該如何寫,就沒有改了。」
  誰沒有年少過?即便是他。

  刀彌原先窘迫的神情已消失無蹤,拿著綁帶看了許久,有些欲言又止,最終將綁帶遞回給他:「你今天話很多,為什麼跟我說這些?」

  雷瑟接過綁帶,順勢敲了下對方額頭:「因為有些事我以為你應當知道,但後來發覺,若是不明白告訴你,你就會鑽牛角尖。我其實一直不贊同你私下處理地下勢力的事,但不想干涉你的作法,只希望你能更珍視自己。」
  「刀彌,對我而言你不單是副手,也是另一名審判騎士,更是如家人一般的存在。共學的那段日子,是我一輩子珍貴的回憶。」

  「兄弟嗎?」刀彌呆愣一會,失笑道。
  「是讓人頭疼的弟弟。」雷瑟回。
  「算上前世界,我比你大九歲。」刀彌滿臉不服。
  「從這世界算起,你比我小十歲,現在才二十五。」雷瑟挑眉,讀書寫字甚至還是他教的。

  「……我幹掉你喔!」某刺蝟氣結。
  能講出這句大約是沒事了。雷瑟勾起嘴角,表情很難看,但他知道對方能讀懂。

  二十五年時過境遷,但有些東西仍未改變。兩人將就著月色沿聖殿邊陲小路返回住所,就像當年兩名少年。


-TBC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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